在商机厂的日子:5. 图纸是共产主义

有一天,车间主任让我去质检科报检加工好的压缩机壳体铸件。通常这种事是由“大吉陆”去与质检科吵架来决定合格率的。今天“大吉陆”不知因什么事走开了,主任就叫我去。 说是报检,其实是把质检科的人请到车间来。加工好的壳体都码好在车间前的划线平台前。 质检科的负责人是一位和蔼的中年人,本厂资深的中专毕业生,有多年的工作经验。他带上量具跟我来到车间,认认真真地测量起来。每当我伸头去看时,他就把量具的表读数展示给我看,然后指给我看图纸上的相应标注。 哪些机体上的孔径、长度,都符合图纸要求。孔是由刀具形成的,机加工人员手中也有量具,可随时复尺和校准刀具。而且做坏了的毛坯都丢弃了,也不会放到成品堆中。所以孔径、长度等尺寸都合格毫无悬念。 至于孔系间的相对位置,即图纸上标注的位置公差,则没有一个符合图纸要求。 我看的心情很沉重,心想,衰了,这批出了问题,全车间都要扣奖金了。但想到,我只是替“大吉陆”来报检,碰到这种情况我也没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样就怎样吧。所以我一直也就没有吭声。 这位负责人倒是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测量和记录。只是把3个超差太多的、几乎肉眼看着都觉得不是很对路的挑了出来。 测量完了,他对我说,”这次有几个歪的比较厉害“,我知道他指的是被挑出来的哪几个,就点了点头。 他接着用征询的口气说:“其它的吗,和上次的差不多。上次定的合格率是97%,这次就定94%怎么样?” “94%呀?”我有点惊讶。 他以为我不同意,马上说“毕竟出了几个次品,很可能装不了机呀”。 我想这堆零件如按铺开的图纸来判,全部都应该是不合格。他是怎样订的合格率?是不是有其它讲究?所以就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是按这份图纸来判的吗?” 我指了指摊开的图纸。 ”当然了。图纸是判断零件是否合格的唯一依据。“ 负责人开始硬气的像一个质检了。 “但是根据这份图纸,怎样计出是94%的呢?”我开始好奇了。 “好简单啫,你睇,”他摊开他的检测记录,“我测量了那么多尺寸,这些尺寸是符合图纸的,这些尺寸是超差的。符合的尺寸的数量除以测量的总尺寸数量,大概就是94%“。 我大开眼界。原来合格率不是按合格产品的个数,而是可以按检测数据的个数来计算的?还可以把整批的数据个数混合在一起用的?我怕自己理解错了。就举了一个例子来求证。 “比方说一个零件上有100个需要检测的尺寸,如果有80个尺寸符合图纸,这个零件是合格还是不合格?” “当然合格啦。60个符合就已经合格了嘛。80个符合已经是良等品了。“ 听着怎么和小学考算术一个路数? ”不是要所有尺寸都符合图纸才算合格吗?“ 负责人看到我不是要跟他争94%的事,也就放松了许多。然后推心置腹地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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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机厂的日子:4. 越权了

入厂工作后首先被派到了金工车间。但厂部却声明,人还是属于厂部的技术科,由技术科和金工车间双重领导。 双重领导,那我不是要一仆二主?但实际上没那么惨。现实是谁也不管。我挂名技术员,是金工车间里包括车间主任,生产调度,统计员在内的四个脱产人员之一。他们都还有具体的职责范围,我却是真正的随意。反正车间里没什么技术问题,有问题我也解决不了。更不用编什么工艺流程,都是车间主任和生产调度员一合计,就这么搞,管他合不合理。可想而知,做出的产品质量有多大的自由度。 这样的环境给了我最充分的自由。 对于有主见有计划的人来说,充分的自由求之不得,可以心无旁骛地按自己的计划发展。但那时的我哪有什么主见和计划?所以也就今天跟这个聊聊天,明天玩玩那台设备打发时间,当然美其名为熟悉设备。很快就认识了全车间的工人,车、铣、刨、插、磨、镗、钻、珩缸,划线、磨刀、锯、锉、凿也样样试齐。日子过的倒也其乐融融。 车间里有经验的老工人不多,大部分是三十岁出头的工人。当时文革才结束不久,这段期间成长的青年人,既没有什么文化素养,也没学到什么技术。所以从他们那里吸收不到什么有营养的手艺和经验,他们从我这更吸取不到什么有益的知识。这样也好,水兵对水手,不会互相嫌弃。 只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合同工小周是例外。他负责珩磨压缩机缸体,做事会用脑,干活很巧,很利索。就是身体比较弱,又新婚,总是三天两头请病假。 当时分配来厂的城市居民户口的人都是全民所有制的固定工,只有特聘的农村户口的人才会被做成合同工。小周是广州城郊新市人,车间唯一的合同工。他是凭手艺和技术才被招入我们这个省级国营“大”厂的。那水平当然与正常分配来的工人有质的区别。 小周操作水平很高,但理论知识却不足。好在人很好学,经常问我一些几何方面的计算问题。这个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顺便过了一把讲课的瘾。在玩设备的过程中,出差错玩不转了就去找他,也常常得他鼎力相助、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小周新婚后,工厂在我们住的单身宿舍楼下分了一个单间给他。有天他送给我们楼上住的几个大学生一袋红鸡蛋,他生了个儿子。 除了向他祝贺,我就琢磨了,也该给这位好朋友做点什么,总不能像一般人一样,恭喜恭喜就了事了。 做什么呢,给他儿子起个好名吧,这个我有把握。 于是翻书查典的,憋了2天,终于找出了个“睿”字,典出“智慧而通达”的样子。然后兴冲冲地下楼造访他家。 — 阿周,你个仔安咗个咩名啊(你的儿子起了个什么名呀)? — 正在谂,仲没定(正在想,还没定)。 — 唔使谂了(不用想了),叫“周睿”啦。 当时我说话就这么冲。 — 点样写? 当我把周睿二个字写下来时,他明显犹豫了。当时还不兴用生僻字做名,这个睿字也不像现在那么普遍,很多人都不认识。 — 这个字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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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机厂的日子:3. 下战表嘅嗰条粉肠

厂里有不少年纪相仿的后生,下班后我们常在车间前的空地上踢足球。 因敞开口叫花名被视为自己人之后,工厂的一些渊源、历史、八卦也就源源不断地、口口相传地灌进耳中。 原来我们班后的足球活动被某些人讥为“屎波”。原因是以“跛鬼”为代表的一班三十几岁的工人,曾是骨灰级的足球爱好者,“跛鬼”之名想必也是其人经常与他人足球交脚后次日行动特征上的描述,倒不是真的跛了。他们这班人曾在商业局系统内的足球赛上为厂争过光。但随着一个个”埋窦“(”埋窦“是那时对结婚的谐称,意指成家了就好似鸡有了窝,天晚了就要进窝,不能再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潇洒了),他们也就淡出了足球活动。但是哪个身淡出,把口不会淡出的。倚老卖老,损人慰己、重温过去的辉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期这些讥讽却“恼”了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我一时兴起,就代表年青一代,用半文半白的文体拟了一份战表,约定以25岁为界,进行新老英雄足球争霸赛。文中不乏“老英雄夕阳西下,新豪杰喷薄东方“,“且看今日球场,谁著风流”等挑衅字眼。 手写的战表,递到“跛鬼”手中。即刻在厂里掀起轩然大波。原来分层活动的中、青年两代人,出现了罕见的融合互动。厂部、团委也乐见其成。然后团委租场、厂部提供饮料,我们就真干了一场,1:1,平分秋色。 下战表的后果是什么呢?那天我路过冰机车间,车间外堆起的雪条机后面有几个工人在边干活边聊天,路过听来了片言只句“ … 金工车间下战表嘅嗰条粉肠 … „。 这不是在背后说我吗?看来知名度涨了,有八卦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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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机厂的日子:2. 可申遗嘅免费服务

现在不少国家,尤其是我们东亚的一些邻国,很热衷在联合国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简称“申遗”。 首先被申请的这件事应该是一种文化现象或活动,比如正月十五的闹元宵,三月三的泼水节,五月五吃粽划龙舟之类。 其次必须要有广大的群众基础,大家都乐于参与其中。净是你一家人在家中自己玩的活动唔算。 还有,这种活动必须历史悠久,经久不衰。 我到商机厂工作后,首先就遇到了一种完全符合上述申遗条件的、几乎人人参与的、且自古以来就有的“文化”活动,或者也可称为是一种服务,难得的是这种服务还是完全免费的。其特点是服务员心情舒畅并习惯成自然,被服务的对象则无可奈何。我还是借助了这种服务,才逐渐地融入到了商机厂这个大集体之中。 讲了这么多,你也许会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免费服务,使大家都乐在其中,还可以满足申遗的条件?其实讲出来,你一定不陌生,也一定服务和被服务过。这种服务用普通话说叫“起外号”,用粤语讲就是“安花名”。 相比”起外号“,粤语的”安花名“更加传神。毕竟”起外号“里的一个外字,将这种服务排斥在了本尊之外、使两者拉开了距离。而”安花名“的安字,就好比上螺丝安装零件一样,与本尊已连成一体,如影随形,使其终身受用。 安花名真是如假包换的一种文化现象。所有的花名,都剥去了本尊的一切化装,贴切到了骨子里。好比是人物素描,简练的几笔,灵魂立现。堪作为”群众的眼镜是雪亮的“这个论断最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历史上才流传下来了”有点错状元,冇安错花名“的千古名句。 我来到商机厂不久,就知道了,传达室的方脸胡须伯的花名叫”大声公“,大声公原是铸造车间的造模师傅,也曾是厂内的一位豪杰。他有个女徒弟,叫做梁凤勤,时任厂团委书记,自然是那种要求上进又听领导话的乖乖女。虽然能力平平,任上没什么建树,但胜在勤勤恳恳,难得她还脾气谦和,不会背后害人,并带头在团员中推广普通话。所以那班团员就根据她名字的粤式普通话发音,给她安了个”两分钱“的花名。币值虽然不高,甚至买盐都不咸,但好歹也是钱呀,钱可是人人都喜欢的好东西。 我来报到时认识的第一条好汉黄国魂,是供销科副科长。那时没有什么互联网、网购之说,采购全靠跑,叫做跑供销。一个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什么东西的有关系的供销人员可是工厂的一个宝。这条好汉就是这种宝。因常年出差,火车、汽车、轮船来回倒。飞机就免了,厂长、书记都坐不起。人们在厂里其实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不是在外地采购,就是在去采购的路上。偶而在厂里见到他,永远是那种刚下火车咪着眼没睡醒的样子,说的话也总是“嗯嗯”,“好好”,“我睇睇”那几个字。对特征点如此明显的人物,哪些睡惯了中午觉的工友们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就慷概地为他做了免费服务,安了个花名叫做“晕陀陀”。 工厂新生代的领导人,后来的厂长兼书记,具体名字我已记不起来了,因我来厂不久他就去党校培训,他回来没多久,我又离开了商机厂,没多少交集。但他的花名“大蜡烛”倒是深植在我的脑海中。起因是他有次出差在外,厂里生产需要一些12毫米的钻头,厂里存货不多了,正好他去的地方是有生产钻头的工厂,就打电报给他,让他回来时带几支12公厘的钻头。在广东老一辈的金属加工师傅的习惯上,称毫米为公厘,问题就出在这个公厘上。这位仁兄虽然在厂多年,是从铸造车间升上厂部作为接班人培养的。其人作风硬朗,敢冲敢干,有魄力,有正气,少知识,欠仔细。升为厂级领导后,虽然也经常下车间,但都是发力于人事与生产安排方面,并没有切入到具体的工艺细节中去。他接到电报后,用佢铸造佬的眼光,自然把公厘认为是厘米了。只是这个规格的钻头实在太不好找了,好不容易才在地质用品公司找到。当他扛着这些像祖庙里上供的蜡烛那么粗的地质钻头回到厂里的时候,立即就被工人师傅们免费服务了。“大蜡烛”也确实很贴切地勾勒出了他挺拔正直又风风火火的形象,同时又不断提醒他,以此为戒。 我进厂后被分配到金工车间。金工车间需要操作机床,属于技术工种,对工人的素质要求相对较高。故金工车间也是特色人才荟萃之地。有从省游泳集训队退役的准运动员,东莞人,瘦瘦高高,总是自翔自己的身材是最适合游泳的身材。故而收获了“身材”的美名,有个技校毕业的肇庆靓帅哥,三十几岁都一直没有女朋友,平时的业余爱好就是翻看香港小画报,俨然在野评委,评审今年香港小姐的人选。他可以在整版候选人的指甲盖那么大的标准像群里,点出谁可以选上。经常被他“钦点”的,虽不总是第一,也能入了三甲,他甚至可以用车工的眼光,目测港姐候选人的三维尺寸,精度还蛮高。可见他看女仔的眼光还是很“毒”到的。此外就是成日赞他妹生的怎样花容玉貌,见过的广州女仔都不及他妹。总拿他妹或香港小姐来作量规,也可能是他一直没女朋友的原因,或许根本就是迷恋自己的阿妹。这是一种病,要治。车间里的工友们都是急公好义、时刻都能插一手之人,不用请都会对他出手治疗,所以直接将他称为“大舅”,叫他带个妹过来认识一下。问题是当全车间人都叫他做“大舅”时,不知他有几个妹来“婚”配? 安花名可不仅仅是年青人独享的东西,而是地不分南北,时不论古今、人不分老幼的普世文化现象。车间里的7级车工王竞生,当时应该是50大几的年纪了。此老也是一个活宝,有些文化,写的一手好字,还是繁体的。他的车床主轴箱前常年立着一块木牌,他的爱好就是在车床长走刀期间用粉笔在木板上题字。都是些篡句的唐诗、改字的俗语,比如什么:“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之类。似有满肚的幽怨,只能以不着调的文字来宣泄。其说出的话,也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总要想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有色幽默,全无他哪个年纪应有的道貌岸然。但是鉴于他一大把年纪了,大家还是尊称他为王师傅。有段时间,他车床的主轴箱漏油,修了几次没断尾,还是隔段时间又漏。这次又漏了,他填的报修单是:“车床又来月经了“!看的车间主任当场喷笑,直言这个“神经王”。不料这正好与他的大名王竞生的反读发音接近,又贴合了他历来倒行逆施的言行。故王师傅还是晚节不保,在临退休前领到了晚辈们的免费服务,也不枉了他与大家同事了一场。 金工车间的调度员,大名陆荆刚。看名字就觉得是个强硬带刺的狠角色。事实上也是。只是从外表上你绝对看不出来。不但平易近人,而且谦恭到几近猥琐,。他的强硬,是那种棉布包铁棍的强硬。调度负责分配工作任务和定工时。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计。但他却做得顺顺利利、游刃有余。他的日常是这样的,把要加工的图纸发给相应的机台,交代几句中,顺便把工时也讲了。操作工肯定嚷嚷嫌太少了,他也从不争执,只问你要多少?操作工也就出个数,当然都不至于乱报。然后他就问操作工会怎么做?然后根据他丰富的工作经验,在操作工要的工时基础上,这个步骤减点,哪个步骤合并来做,最常说的就是“你咁样搞就万事大吉了嘛!” … 议到最后总是和他先前说的差不多。最妙的是,最后他总会显得无可奈何地同意在他定的工时上无关痛痒地加上一点,让操作工感到争赢了的满足。与本车间工人不“争”,与车间外的部门,那是为了车间的总体利益使劲争,对此大家也有目共睹。所以工友们就根据他的口头禅给他安了个花名“大吉陆”。意思是有他在,就万事大吉。车间主任失联个一头半个月都问题不大,“大吉陆”三天不在,金工车间就无法运转,真正的中流砥柱。 至于什么“跛鬼”、“狗屎华”、”猛龙“ 之类的常规花名就更多了。我作为一个新人,开始时总是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们的大名或其姓+师傅,以示尊重。可他们好像不习惯、不领情,有些时候甚至还反应不过来,以致很长时间与工厂的工友们处的都很生分。 有天看电视,不记得了是什么战斗故事片了。电影中战友之间都是老王、小李那样称呼。直到有一天部队要让某人出发执行重大而危险的任务了,上级领导握着那人的手说,xxx同志,党和人民都期待着你胜利的消息。那一刻我犹如醍醐灌顶,原来一个人的大名是在庄重的场合由上级来念的。我老是称呼别人的大名,那不是把别人都当部下并预示他就要有危险了?怪不得不受人待见。 那以后,我就装做漫不经心地、用同你好熟的口气称呼起他们的花名来。这下对上口令了,原来是自己人,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都差不多烂口,可以同佢倾多两句。 就这样,通过叫花名翻开了我在工厂人际交往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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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机厂的日子:1. 你老窦喺边个

我20岁那年,大学毕业了,分配到省商业机械厂工作。 再不用读书考试了,爽啊!一拿到派遣证的我就兴冲冲地跑去报到。 按地址,过三元里下瑶台,终于在一片西洋菜田簇拥着的一条公路的里边找到了挂着“省商业机械厂”白底黑字长条木牌的简陋的厂门。 那时的瑶台还很荒凉。当我从公路上下来沿石子路奔厂门去的时候,似乎还有受惊的青蛙跃入西洋菜田中。 虽然荒凉的环境令我意外,但对新生活的渴望还是催我直勾勾地快步向工厂门口走去。 “细佬,企住。唔准乱入”。 一个人大大声地喝住我。我才发现,工厂大门边有间传达室小屋,一个方脸胡须伯正盯住我。 “呢都唔是商业机械厂吗(这里不是商业机械厂吗)?”我指着厂牌问。 “喺呀。工厂重地,上班时间细佬哥唔可以随便入嘎(是呀。工厂重地,上班时间小孩不可以随便进入的)。” “但是我要去人事科”。 “人事科?你老窦喺边个(你爸是谁)?” 乜入厂仲要问老窦喺边个嘅咩(怎么进厂还要问老爹是谁的么)?我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一直以来的习惯都是先抓紧时间去解题,还未够胆去质疑问题。 “我老窦是郑xx”。 “郑xx?唔识喔。喺边个部门工作嘎(不认识啵,在哪个部门工作的)?” “喺邮电学校”。 “唔喺我地厂嘅?我冇办法嗌佢出嚟喔(不是我们厂的?那我没办法叫他出来啵)。” 我才反应过来,问老窦是为了开广播叫佢出厂门口接仔。 “我是来报到的,又唔喺来揾老窦(又不是来找老爹)。我找人事科。” “哦哦,咁登记一下啦”。 我走向传达室窗口,接过纸笔开始填写起来。 “阿云,你过来带这个细…小郑去人事科报到啦”! 耳边又是一串行雷一样的声音,方面胡须伯冲着一个从外面匆匆向厂门口走来的中年汉子打着招呼,还专门将“报到”二个字加重了语调。 在入厂去办公室的路上,自然与那汉子互相通报了姓名。原来他叫黄国魂,不是小女子用的“云”。看来其父还是挺有家国情怀的人。这是我入厂认识的第一条好汉。以后还曾与他一起共同经历了一段难忘的旅程,此是后话。 通报过姓名后,阿魂笑笑口对我说,“唔想读高中了?咁早出来做嘢(不想读高中了?那么早出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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